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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延續傷殘津貼和領止痛藥才去的一趟覆診。

腳的問題十年如一日,沒甚麼值得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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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延續傷殘津貼和領止痛藥才去的一趟覆診。

腳的問題十年如一日,沒甚麼值得詳述的。倒是初次見面的醫生問我想不想重新吃鬆筋藥,我說不想,因為我要上班。

「假如有手術可以做,你會不會考慮?」我有點愕然,答不出可否,索性單刀直入:「成功率有多少?」

我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何會提出這個選項。畢竟在我變成腿難以屈、久坐會痛,要靠媽媽幫忙穿脫褲子鞋襪,連跌倒都不能跪地起身的許多年之後,所有人,偶爾包括我自己,也對此習以為常。或者遺憾卻難聽地說,是你都有幸擺脫輪椅了,更不知哪來的運氣絕處逢生、日漸進步,如願考上大學,過上普通人的生活,怎麽就不可以知足一些,接受自己已經藥石無靈?

久而久之,我收起那永遠存在的貪婪,儘管某部份的我始終心不甘情不願。

「我只是把自己代入你的角色,來想像你需要甚麽。」醫生理所當然地說,換着我是你,不用再讀書上學,但準備要踏入社會工作,我最想要的應該是能方便我生活的、雙腳功能上的提升。

老實說我喜歡這個醫生,不只是因為他這句說話,而是他不拖泥帶水、夠直截了當。我一進診症室他便問:「有甚麼是我能幫你的?」我因而可以跳過一切虛假的問好與開場白,乾脆坦露此行的真正目的:「我需要止痛藥。」

而你由始至終都知道並相信,即使未曾噓寒問暖半句,眼前的人同樣真心為你好,更由衷視你為一個有足夠見識去面對世界的應屆畢業生——不然他不會留你在診症室近一個小時細問病史、和你中英夾雜認真討論可行的治療方案,還耐心地聽你抱怨十年前如何在未獲告知全盤風險的情況下接受了不怎麼成功卻扭轉你一生的大手術;不然他每句開首所用的稱謂,就會是「媽媽」而不是「你」。

我遞給醫生一張「殘疾證明書」請他幫忙簽署,說是找政府工時有機會要用的。我屬於肢體傷殘,當中又分為「嚴重」、「中度」與「輕微」三個類別。在確認我不介意(當下忘了補充「可是僱主會介意」)之後,醫生勾選了左邊的方格:「其實我覺得你算是嚴重。」

看見醫生這樣填,從前的我大概會介懷到抱着枕頭痛哭三日三夜才能平復心情。但現在我是真的沒所謂,反正無論如何我也要繼續生存和上班,不會因為你選了「嚴重」,明天我便驟然失去步行的能力,或是可以辭職在家賦閒。就像我頭痛到左邊身幾乎使不上力,也還是要自行推開辦公室厚重的門才能舉步維艱地進廁所吐,吐完照樣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座位工作,雖然撐不住的時候難免會在辦公桌上睡着,然後被碰巧路過的老闆撞見。世界不會給生了病的我多半分憐憫,時刻往前的分秒亦不可能為我短暫停留,哪怕我隱約感覺到自己的狀況似乎又比實習前差了一些。

在有限的自由時間裏,我做得最正確的,是不再把珍貴的光陰浪費於治病上面。靠止痛藥存活未必是好,但如果倒下是必然的結果,在這天來臨之前,我起碼竭盡全力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

而病人的身份,正是我最不希望存留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

//仍然懷著的小心願
求新一年多一年新一段
如果保存幸福一段 這一段 都一樣暖
至少今天你欠缺的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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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追趕趕、尋尋覓覓,到頭來我才醒悟,用缺翼的姿態降落到人世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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